孤星 第 十二章
第十二章
沈巍正欲推门，正巧甩开祝红绕回家里的少女闯了进来，嘴里还念叨着：“切，小爷的轻功那是被人拿刀追杀出来的，要是被你这个练路都走不利索的女人追上那师父还不得扒了我的皮。”于是与沈巍实实在在撞了个满怀。男子叹了口气扶住少女，无奈帮忙揉了揉女孩儿光洁饱满的额头。
同样的青衫，同样肆意洒脱的性子，沈巍一瞬间误以为撞在自己怀里的是赵云澜，但也只有这么一瞬。兴许是失血过多又一夜没得好休的缘故吧。沈巍晃了晃神。
少女从人怀里抬起头来，看见师父穿戴整齐不再是行走江湖的常穿的那几套黑衣黑袍，猛地一愣，意识到自己师父穿戴成这样，见得必定是什么大人物，突然忘记了自己险些被女捕快追捕，眉头翘起，一脸八卦的样子，兴奋说道：“师父你这是要去哪里啊？带我一起去啊！”
沈巍语气依旧是那般波澜不惊，也并不想透露太多讯息让自己的徒弟涉险：“郑意 ，我自己前往即可，此事危险，你乖乖留在家就好。”
沈巍了解这个小磨人精，如果此时再不走，又会被郑意黏上和他一起同去，于是二话不说，话毕就立即阔步走向大门。谁知郑意快人一步，一把抱住沈巍胳膊，头往沈巍胸膛贴上去，撒起娇来：“不要不要，人家要和师父一起去。”又可怜巴巴的附上一句：“何况家里也不一定安全啊。”
男子哪里耐得住磨，想想眼前的少女说得也有几分道理，现在镇魂灯已安置稳妥，就算自己失散多年的弟弟真的就是西域那时的夜尊，想调虎离山来夺镇魂灯，贼会偷物，更会藏物，就算他真来盗灯，一时半晌也找不出什么端倪。而贪腐案的账本被藏入斩魂刀刀柄空隙里，自己刀不离身，也能保障账本安全。
沈巍回头看自己徒弟那一张花猫脸，上面汗液和灰尘混在一起，挂在少女姣好的脸上。男子无奈摇摇头，将毛巾打湿，把毛巾糊在人脸上，按住悄悄加了几分力道，带的少女也随着人手的动作摇头晃脑起来。少女心里暗想：我可算知道师父长得这般好看，为什么还一直打光混，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。
帮人清洁完，将毛巾又在水中洗净晾好，温声对自己徒弟说道“ 也罢，要是夜尊声东击西派人突袭家，你也会陷入危险。你同我一起吧。”
少女早就料到自己的师父会心软，得意的扬起嘴角，露出两个梨涡，甜甜冲自家师父背影一笑。猛地一拍脑袋，忽然想起来自己绕回家时，有个黑色身影一直在身后，但身形又不像沈巍。于是赶紧向人汇报:“我回来的时候有个一身漆黑的怪家伙跟踪我。”
沈巍一怔，自己千般小心，没想到有人竟从自己涉世未深的徒儿身上下手。一双清亮的眸子暗了下来，心里在愁思着对策，眉毛拧紧，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盯着少女。
郑意见人这般认真模样，才意识到事态之严重，赶紧瞪大了杏眼，一脸嘚瑟得冲自己师父炫耀，踮起脚拍了拍男人的肩膀，“放心吧，老沈头，已经被我甩开了。”
沈巍面色立马就松懈了下来，眉头也舒展开来，扬起手就想往人后脑勺拍，还好少女机灵，拦住人手，将男子胳膊紧紧挽在自己的怀里，小嘴一撇，泪眼汪汪看人一眼，又顺从的低下头。让沈巍打不得也骂不得，只能深深叹口气，无奈嘱咐：“那就好，现在咱们一定要小心行事。一会儿赴宴，所有菜肴酒水一律不许碰。”
少女探出个脑袋，笑盈盈得冲人撒娇。“师父父，要不咱们先在街上垫补点糖葫芦什么的？”
“你怎么就知道糖葫芦。”
沈巍嘴上说着，还是依着少女的意思，给人买了一把。少女手掌小拿得有限攥不住那么多，就分给自家师父几串。“师父你也吃啊”
不等沈巍抬手吃自己手里的，少女说罢便把自己吃到一半的糖葫芦举到男子嘴边：“啊，张嘴。你也来一个。”
沈巍凝视着自己嘴边的糖葫芦，鬼使神差得居然乖乖张开了嘴，又想起小时候的情景。
那人也是一袭青衣，性子也是这般跳脱。连把食物塞进嘴边时的动作神情都是这般的相似。沈巍想起此人，不自觉的翘起了嘴角，心里自顾自想着：此时拿到这几页的账本，许多纠缠在赵云澜心间的纷乱线索也应该理出个头绪来了吧。
少女自是不知男子心中所想，见自己投喂成功，笑的见牙不见眼。不巧这一幕全被从宝庆楼出来迎接的夜尊看个正着。
夜尊在一旁看着两个人甜蜜的样子，心中泛起一阵酸涩，瞬间就被妒意占据了整个胸膛。他忍不了他的哥哥身边有其他人，他也见不得自己跻身黑暗泥沼中，而自己最在意的人就那样肆意活着，活得有滋有味，光鲜的刺眼又刺心。哥哥，我就是这般自私，我在地狱里，你为何不来陪我。无尽的黑暗才是我们归宿。夜尊疯狂的念头盘桓在脑海中，看两人亲昵忍不住舔了舔唇角，心想，事情越来越有趣了。慵懒目光淡淡扫了郑意一眼：“原来哥哥已经有夫人了，不过，多年未见哥哥的眼光大不如从前了。”
沈巍半响才明白自己弟弟这话的意思。冲人轻笑一声，怕人猜出这女娃身份，故意隐去了姓氏。“夫人？她成天这般疯癫，要是有人肯娶。我倒是要烧注香好好感谢菩萨了。这位是我徒儿，叫她小意子就好。”
夜尊想着这丫头陪哥哥度过的日子比自己还长，这些年里陪他经历生死，见证他的悲欢喜乐，心里燃起嫉妒之火，心口一阵钝痛，悄悄将手中的折扇捏的咯吱作响，但脸上还是依旧装出一副平静，似是故意调皮惹得人注意一般，撇了撇嘴，小声念叨：“我就说这样一个女子怎么能配得上我的哥哥。”转过身温柔地注视着沈巍：“我们兄弟二人叙旧为何要带上外人？”
郑意听沈巍这样介绍自己心里颇为不忿，又被夜尊话一激。小意子什么鬼！一拍桌子，理直气壮地的挺直小身板：“小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。沈意是也！”说罢还故意扯着师父袖子摇头晃脑得刺激他：“这是我爹！我才不是外人。”
夜尊拿起手中把玩的扇子，微眯起一双凤眼，登徒子般挑起少女的下巴，带着几分轻蔑打量人：“哦？我哥哥是和哪个资质平庸的女人生出的你？”
少女心中警铃大作，瞪着一双杏眼朝夜尊撅回去：“关你屁事！”
夜尊双眸中已染上几分恨意，但又不敢太过张扬，抑制住心底燃气的怒火，压低声音在人耳边悄声说：“你不配姓沈。”
郑意嘴上并不示弱，跳起脚回怼人：“你这见不得人的样还带副面具，好歹小爷光明正大。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。”歪着头继续刺激人：缓缓吐出三个字“你行吗？”
在一旁观战的沈巍意识到自己徒弟越说越是无礼，立马喝道：“郑意，休得无礼。”被喝住的郑意乖乖闭起了嘴，脸上却是一番得意，悄悄背着沈巍冲着夜尊做鬼脸。
夜尊被少女挑衅的眼瞳收缩，死死盯着郑意纤细的脖颈，他心里清楚，若是此时沈巍没有在场，他必定要伸手紧紧掐住她的咽喉，然后看着人在挣扎中痛苦的窒息死去。描摹被自己折磨后的每一个表情，仔细欣赏。而此时的他只能按捺住心中的欲望，冷着脸朝人回一句：“我与我哥哥的事与你无关。”
沈巍见夜尊脸色黯淡下去，忙出来打圆场：“这确实是我徒儿，我还未曾娶妻。小儿顽劣，以后一定多多管教。”
夜尊听人话后面色缓和下来，又恢复了原来与旁人赌气似的嗔怪，低头皱眉对着沈巍诉苦：“我们之间的事我不想让外人来参与。”
沈巍温声劝导：“弟弟，她还小。过来赴宴也想好奇，想见识下究竟你是何等人物。你要是有话想对我单独说，那你我借一步说话就是。”
郑意被师父抛下，心中十分不爽。紧紧揪住沈巍衣袍“啧！不行，这人鬼鬼祟祟的万一伤你怎么办，看这样儿都不像良善之辈。”
“他要是真存心伤害我，你也拦不住啊。”沈巍抬手刮下人鼻子：“乖乖等我。”
少女鼓着脸瞪向鬼面，突然狡黠一笑：“那成！”揪住师父啪叽一口亲过去，挑衅的冲鬼面扬扬眉：“你们进去吧。”
沈巍看泼猴似的徒弟又在胡闹，在夜尊面前又不好发作训斥，只得无奈把脸上口水擦干净。
夜尊看在眼里，微微抬起身，凑近他，吐息喷薄在他的耳尖，饱含着溺爱地在他耳边耳语：“这么多年，我还有好多话要对哥哥说呢。”只不过一心擦着脸上的沈巍并未注意到夜尊眸子中的嗜血的痴狂。
和我一起毁灭于无尽黑暗中吧，哥哥。
这也许才是夜尊真正想对他说得话。于他而言，爱与恨像是两条藤蔓交织在一起，茎上的刺划过心头，在内心深处扎根，肆意蔓延至全身，将人紧紧包裹，密不透风。是累赘负担，更是保全自己的武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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