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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法海无边归远梦》第二章

第二章

无论是否出于本心,他有了名字,有了同伴,也有了自心底发出对世间的暖意,不再是苟活世间的淡漠,一切犹如绿意初透的春日,生机盎然,草木都迸发出春意阑珊的讯息。

毛远梦,他心里反复念叨着法海为自己取得名字。涅槃,究竟涅槃。不知为何,他被赋予这新名字以来,就像是被赋予了新生。他盯着自己身上的褐色硬毛,法海在为他用皂角梳洗干净,乱毛在人手下也变得柔顺亮泽起来。法海垂下眼睑的悉心照料着他,毛远梦怔怔盯他半响,眼里不复以往总是带着股冷漠,许是春天万物勃发的季节,眼中居然透出暖意。他任由人摆弄着自己的身体,为自己清洗,嘴张张阖阖想要说些什么,却又讲话咽下,所有的情怀化在唇边转化为释然一笑。或许,是该活的像个人点了。

法海神情专注的给毛远梦梳理着头发,也并未瞥见此刻毛远梦柔意绵绵的凝视。手上拿着篦子正和一团早就打成结的硬发较劲,嘴里嘀咕着:“我帮你洗过脸,才知道原来你是有五官的,是个人。可你又为何不会说话呢?是天生如此还是后天形成?也不知这些年你在山野间受了多少苦楚。”

毛远梦得救时,感念面前傻和尚的慈悲为怀,这时又厌恶起他对世间万物都饱有善意。却又是没由头的厌弃,不知不觉对眼前人产生了依赖,他怕成为他短暂相处下的人生过客,所以当他对他物也同样护佑时,他便会萌生一种将被抛弃的恐惧。他在法海面前变得暴躁易怒,过去多年的隐忍克制在遇到法海时轰然崩塌。但又怕自己的焦躁任性,会让法海对自己避而远之。彼此矛盾的两种情绪在他心中像是两条相互缠绕撕咬的毒蛇,在内心深处吐着信子向人示威,在莫测的深渊底处滋生着执拗疯狂的念头。

他变得越发沉郁,虽然与以往不言相比,他还是整天闷声不吭,但法海看得出来,相比较于过去还能在他脸上看得出喜怒哀乐,现在的毛远梦好像无悲无喜,之前还能吱吱呀呀的回应人,现在他连简单的音调都不愿发出。

他这是怎么了?出家人悟心悟佛,渡人渡己。对于他旅途中遇到的同伴,自是十分挂怀。法海四处修佛化缘,本就想去大荒之地,寻根本源,在贫瘠荒芜中磨砺意志,领悟法门、得到神谕。不如带上远梦,他是失了智识的人,而听闻大荒山有位昆仑山圣,掌管十万大山,法力无边,要是能帮远梦恢复神智最好不过,要是无法帮他,也算游历一场。

法海手持舀子将里面的清水缓缓浇在毛远梦头上,另一手插入柔顺的毛发里按揉头顶。毛远梦被法海手法伺候得舒服,慵懒躺在法海膝上,眼睛微眯,像是躺在法海怀中的幼兽。

“你在林子里这么多年,居无定所,也无所谓目的地对吧。不如我们去找找那位昆仑山圣,看看他有没有办法帮你。过往再如何不堪回首,也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值得去怀念的人。无论是否能忆起以往,我们姑且都去试一番。”阳光映射下,法海身上掺着金丝的袈裟闪耀着柔和的光,整个人处在光晕之中,毛远梦瞪大了半阖的双眼,瞧得入神。

法海知道自己只不过是自言自语,毛远梦并不会给自己任何回应。要是他不愿,以他脾性头也不回离开便是。他不知道,其实毛远梦也并非想记起些什么,只是想伴着他。

以往孤身一人,未尝得有人陪伴的好,所以只顾无畏往前,如今身边有位把自己系在心尖的人,体会到温情暖意,便不舍割离。

又是一段山高水远,越过重重峻岭险堑。两人循着大概方向终是得见传说中的大荒山圣一面。山圣青衫长袍包裹下的修长身形略显单薄,不知为何,脸上也挂着疲态,一副精疲力尽的样子。原来上古神仙,也会有精力衰竭之时吗?

法海把内心疑虑藏在心底,毕恭毕敬双手合十向人行礼,然后说明来意。谁知昆仑斜倚在古木,目光放空眺望远方,随即无奈摇了摇头。

“晚了。”从这位上古神圣口中只缓缓吐出句话,话里掺杂着有心无力之感。

法海不懂其意,以为这句“晚了”是指毛远梦沉疴痼疾多年,已无回天之力,只能以这幅形态继续活着。殊不知,昆仑的晚,晚在他自己。

神农借走了昆仑君肩头魂火想创建轮回,结果半路魂火失落点燃了大不敬之地,有了鬼族,然后伏羲封印鬼族死了,后来不周山塌,女娲找补天的五彩石,伏羲的封印破了。

女娲身化后土封印鬼族,神农当时已经放弃神力,最后寿终,就剩昆仑君守着大封。建立轮回失败,因果之下,四圣都活不了。利弊权衡之下,昆仑君为了护住沈巍,将自己的筋骨交给了那位叫沈嵬的鬼族少年,提升神格,而自己将于这十万大山归于沉寂。

“想不到消逝之前,还能看见鲜活的生命。我筋骨已去,灵力也随之消散。你的这位朋友,我可能是无力相助了,真是遗憾。”昆仑脸色在一片碧绿山林里显得尤为惨白,虽算不上气若游丝,但语气里能听出几分倦怠之意。但他眼神依旧清明,依旧望着旷远无尽的远方。

这个小鬼,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。昆仑心想。也不知是否还能再见上一面。

法海顺着昆仑眼神方向看去,层峦叠嶂,郁葱一片。“昆仑君可是舍不得这十万大山?”

昆仑将视线转到法海身上,轻叹一声,“这些死物从未有人来的重要。你要是见到一个叫沈巍的鬼族少年,叫他莫要再来寻我。我时日不多,除此之外,也并无太多牵挂。”

“那位沈巍的少年呢?这十万大山,我们该如何去寻得他?”法海问。

“不知,我也不知他去往何方。无妨,一切随缘。”昆仑光洁的脸颊挂上一丝愁容,及腰的一头青丝随着微风飘散,几缕细丝绕过双耳将脸挡住,风度韵致中又显凄绝妖冶,让人无法移开视线。

二人拜别昆仑君后,法海毛远梦不仅深思,这位沈巍,究竟是何等人物,才能使大荒山圣如此挂怀。昆仑君即将殒身大荒,灵力尽散,毛远梦自是无法恢复神智,好在法海已经习惯身边有只不会言语但略通人性的“野人”。相处下,察觉对方肆意任性下对自己也是心胆赤诚,处处为自己着想,更何况在荒野之地生存,远梦更是习以为常,甚至在危急关头还能照佛法海一二。安于现状也并无不好。

大封之地并无火种,法海与毛远梦在无尽黑暗中倚靠灌木而憩,丝毫没有察觉到一道凛冽寒光向他们的方向直射过来。还是小鬼王的沈巍在他们身上嗅到了昆仑的气息,那拥抱时候的青草味是他生来最为熟悉的气味。

对外界尤为灵敏的毛远梦惊醒,在野外久居多年,他已经能极快洞察到危险的存在,周围不知名的肃杀之意,让他心中一震。以为又是幽畜,急忙起身,想要叫醒法海应敌。

天生污秽不堪之地,倒生得出这般俊朗的少年。刀凿斧刻的好面孔却总显阴郁乖戾,声音也像是从冷冽寒泉中发出,除了威胁之意听不出半点温度:“你们见过昆仑?”

毛远梦将法海摇醒,法海恍惚间转念一想,才知眼前这位,便是昆仑口中的那位鬼族少年沈巍。连忙起身,冲人行礼。“不错,我与好友来此游历,确实见过山圣,阁下可否就是鬼王沈巍?”法海自觉欣喜,受人之托终是有所交代。虽然无益于他与毛远梦二人,也并未答应一定为昆仑找到沈巍,但觉得昆仑心愿已了,自己也为之高兴。对世间万物怀有善意,出家前如此,出家感悟佛法精深后更甚。

鬼王向二人走近,嘴上浮上抹苦笑,与二人说道。“确实,我是沈巍。他邀我共赏山河,而今他自己却要失约,只留下根筋骨,殊不知,谁又要他来施舍。十万大山权柄又如何,芸芸众生又如何,我想要的只有他一人。这名字是他所取,礼仪教化由他所授,除了具在脏泞污秽之地幻化的躯壳,一切一切都是他给我的。他凭什么决定我的去留,他殒身,我就不能随他而去吗?”

“那你在他弥留之际离他而去,又是为何?”

鬼王从破烂不堪的衣襟之中摸出一团半透明的东西,在他手里紧紧攥着,待手掌张开时,粒子犹如萤火虫般飘散在空中盘旋,发出橙光色的光芒,照亮了整片大地。

“这是他的魂火,我在这山中找了五十年,终于集齐了他散落的魂火。或许他有了魂火,又能成为过去无所不能的大荒山圣,我们一同相携,游遍山河大川,直至生命终结。”鬼王仰头看着空中四散开的火焰,向人诉说着衷肠。有那么一瞬,他眼中的戾气消散,只剩涟涟柔光。但也只是那么一瞬,随即又附上了冷意,扫向二人。

“所以,昆仑呢?”鬼王质问道。

“往西走约半天行程,有片河滩,他在一棵参天古木之下。”法海如实道来。此时他将出家人不打诳语之类的训诫以抛之脑后,或许,他可以与眼前这位罗刹做个交易。“你自知山圣秉性,他肯定会向我二人交代,莫让你去寻他,如今,我告知你他去向,一是我愿成全你对他的痴心一片,二是,我这位朋友,由于久久未见人群,失去神智,请问鬼王可有解决之法。”

“呵,倒是与我做起交易来了?不过也罢,看在你助我的份上,我可以满足你。”鬼王伸手在毛远梦天灵盖上一触,四下顿时异彩流光,毛远梦紧闭双眼浑身在光彩里痛苦颤抖着。

法海在一旁搀扶着表情因痛苦变得狰狞的人,以防他跌落到地上。鬼王见状眼底闪过丝恨意:“我可助他恢复如常,但你可愿为此付出代价?”毕竟是生于大不敬之地的鬼魅之物,面对威胁从来都是睚眦必报。
     人类总是贪婪,殊不知有得必有失。往往舍得之间,最容易礼崩乐坏,道德沦丧。人与鬼族亦或是神族,并无不同,都有爱恨嗔痴,都有痴迷怨怼。
     谁知法海并未犹豫,朝着鬼王大声脱口而出。
     “我愿意!”
     “你都不问是何代价?”鬼王冷笑一声,人性往往最不禁考验。
      “是。我本身一无所有,也一无所求。所以无论你想从我身上拿走什么,都无所谓。”法海正色道。
      “你这个人类倒是有趣,我不信,若真无所求,你又何至于来此贫瘠荒凉之地。那好,那就祝你此后所求不得。”
        法海紧紧扶着毛远梦不断颤抖的双肩,脸上闪过复杂神色看了毛远梦一眼。复又坚定对鬼王道:“好。我愿意。我向你鬼王沈巍起誓,愿今生所求不得。”

       “所求不得……所求不得……”沈巍喃喃重复着这句话,脸上表情越发晦暗不明,仿佛又回到了没有遇见昆仑前暴戾恣睢的鬼王。化作一声苦笑。

      鬼王在一阵呢喃中放开手,往丛林深处走去,直到消失在尽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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